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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健翔:午夜的清晨

1998-02-25 来源:中华读书报 迟子建 我有话说

我曾想,黄健翔为什么会赢得球迷的好评和喝彩呢?

他的声音条件并不很出众,偶尔有口齿不清的情况出现,按他自己的话讲就是缺乏职业训练,但他却无可争议地成为目前足球解说员中最优秀的人物。我想其主要原因在于黄健翔在解说足球的过程中不是居高临下地点评,而是以一个爱球人的最直觉的判断真实地面对观众,使人觉得亲切、生动、自然,拉近了与观众的距离。他从不自以为是地夸夸其谈,经常以揣摸和探询的口吻对他难以作出判断的形势抛出一个个小问题,好像等着观众一起来作出解答,少了那种无所不能的套话,多了一份贵如黄金的诚恳,观众感觉他不像是坐在评论席上,而是坐在台下,就是球迷中的一员,难怪他的观众缘如此之好。其次,黄健翔对足球场上瞬息万变的形势变化有着天然的敏感,他常常凭着良好的直觉对即将发生的球事率先作出判断,而这判断往往在几秒钟或几分钟后就会得到确证。也许有人会说他这是“押宝”,只不过运气占了上风。但我想一个人能在亿万球迷众目睽睽之下果断地作出类似守门员扑点球的第一反应,必定是以对足球深刻的了解作为底蕴和后盾,而非匹夫之勇。最后,黄健翔之所以能赢得观众,还在于他能够表达自己的情感和激情,比如他在温布利转播欧洲杯、在美国转播奥运会女足决赛时的表现,为国奥队失利所做的那个催人泪下的片子,等等,都使我们看到了一个感情丰富的黄健翔。

喜欢黄健翔解说的人有很多。在小说界,女作家徐小斌和徐坤都是他的拥护者。虽然徐小斌更喜欢范志毅、徐坤更赏识同姓的教练徐根宝。去年在广州《花城》的笔会上,我房间的电视被锁住了,请江苏作家苏童来帮助打开,画面出现后恰好有黄健翔在主持“足球之夜”,我便指着黄健翔说:“我喜欢他的解说。”苏童当时不无得意地说:“他是我们南京人嘛。”对黄健翔格外赏识的是我的东北同乡洪峰,去年他在沈阳的一家叫做《文学大观》的刊物上连载了几篇“我看中国足球”的文章。洪峰这两年小说写得少,而足球文章却比较精彩。虽然有些观点可能失之偏颇,但一些富有见地的论述却给人一种畅快淋漓的快感。他有一篇文章专门谈中国足球的解说员,对黄健翔颇为欣赏。我想《文学大观》这种地方性的非体育类杂志黄健翔肯定看不到,于是便把手头搜集到的洪峰的几篇文章一并寄给他,希望这材料对他能有帮助。就在前不久,洪峰突然在电话中转达黄健翔对我的歉意,我便有些糊涂,不知这“歉意”从何而来?原来南方某家杂志的一名记者采访黄健翔,问他平时观众来信是否很多,黄健翔说确实有很多观众来信,他还特意提到我为他寄的那些材料。结果被记者想当然地写成了另外一种文字,洪峰说他看了那文章,大意是说黄健翔每天都能收到很多女球迷的来信,包括女作家迟子建也给他写过信。可惜这文章我至今未见。我当时听后心中十分恼火,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球迷的好心受到了嘲弄,实在是一个绝好的讽刺。黄健翔也没想到记者的文章写成那副样子,所以他一直为此事感到不安。他说半年以来他一直想找一个恰当的机会解释此事。十月初我刚好在北京有一个研讨会,我的好友、作家方方主办的《今日名流》要做一个黄健翔的专访文章,作为球迷的我便被委以重任。事先我拜托社科院的金汕先生与黄健翔联系,打算与也在北京的方方一同来做他的专访。可惜他去上海转播全运会去了。我10月7日晚在北京一下飞机,迎头便撞见体育部赴上海的一批记者,其中包括令人眼熟的张虹,事后黄健翔说他就在张虹之前,我们就这样在首都机场失之交臂。所以专访文章只能由电话采访的形式来做了。黄健翔这次在上海转播的不是他擅长的足球,而是游泳,所以听到他在解说时说:“发令枪一响,运动员跃入水中。”我便忍不住想发笑,虽然以他的素质对游泳的解说已经尽可令人满意了,但我们更希望他说出的话是:“裁判员的哨声一响,上半场的比赛开始了。”游泳比赛基本都安排在晚间进行,黄健翔解说完毕赶回旅馆已经很晚,所以我的电话采访只能安排在午夜时分。

喜欢音乐的黄健翔对我描绘起音乐时,说了一句充满诗意的话:“音乐是无形的风景。”他所做的直播节目结束时分通常也是灯火阑珊的午夜时分。我想工作之余的他能在回家的路上聆听一曲他喜欢的歌,一定会有如临清晨的感觉。而他突然闯入荧屏,带给广大球迷的也是这种在午夜时分如见清晨的清新感。所以我觉得他总是置身于午夜的清晨氛围中。在我的北极故乡,如果能在午夜时分看见清晨,那便是白夜降临了,空气中洋溢着无处不在的光明。我祝愿黄健翔能拥有这样的光明。他还不尽善尽美,但他年轻,他还有多种发展的可能性。黄健翔成功地解说了很多重大赛事,大约只差世界杯这一项了。我们祝愿他能早日圆了这个梦。我想所有的球迷都如我一样热切渴望着能在1998年法国世界杯的电视转播中听到黄健翔的声音,它肯定能带给我们一种在午夜时分领略到清晨曙光的那种喜悦。

(节选自《今日名流》1998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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